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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原。一切都很好。

不幸はすぐわかるが、幸せはなくしてからわかる。
(不幸發生的時候總是馬上就知道了，而幸福總是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 --- 大原寶泉院廁所裡的小標語。

我是幸福的。

恩。


*


用大眾運輸從京都到大原，可以用京都巴士(市巴士一日券不可使用)，車號10, 16, 17, 18都會到(看從哪裡上車)，但如果是旺季的話，建議還是從始發站上車(say 京都車站)，不然會沒位置坐。從京都車站到大原車程約一個多小時，單程車資580日幣。大原也是有名的賞楓地點，名所主要是三千院和寶泉院。幾個寺院都坐落在半山腰上，從公車站往寺院方向走的山坡街沿路賣著土產和紀念品，算是有吃有看的一日遊上選。

相較於京都，大原的美是純樸而野性的。在京都，著華服的女官們品茗玩香，在大原，厚實腳掌踩著土地的大原女，在農事的重複性中找到生命單純的律動。

一窺大原之美，摘取一小節 川瑞康成<古都>第九章 冬花

“…… 在峽谷旁的一個小山谷裡洗刷圓木的女工們，圍成一個大圈休息，烤火取暖。篝火燃得煙霧騰騰。苗子來到自己的家門前。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個小窩棚。年久失修的稻草屋頂，已經變得歪歪斜斜。只因為是山間房子，所以還有個小院落。院落裡的野生南天竹，結著紅色的果實。就是那麼七八棵，也長得雜亂無章。堅拔挺立的杉林，樹梢上還殘留著的葉子稍呈圓形，千重子它看成是冬天的花，想來它也的確是冬天的花。大部分人家的房檐前和樓上，都晾曬著一排剝了皮洗刷乾淨的杉圓木。光是把那一根根白圓木整整齊齊地排成一排立著這點，就是夠美的了。也許比任何牆壁都要美的多。杉山上，在杉樹根旁長著野草，都已經枯萎。杉樹的樹幹，筆直而且粗細一般，確實很美。透過斑斑剝剝的樹幹縫隙，還可以窺見天空。……”

大原田野。水氣蒸騰的群山。


商店街一路都是醃蘿蔔，這裡有個還沒醃的超大的!!


三千院占地很大，很有看頭。
像是各種綠的盛宴，三千院的庭院。


整個大原就是這種濕濕靜靜的感覺。洗手水。


免費寫經16字，寫完供在菩薩前。


三千院名景。有趣的是那幾棵杉樹一定要擋在後頭的寺壇前，才能構成三千院最有名的景(入場券和官網上面都是這個景)


地藏。


綠的大集合後，換紅葉。
紅葉落入池水中，好像漂浮在宇宙裡的星。


對三千院的印象就是流水，隨著滿山的步道流著。


青蛙! 好濕~


三千院的杉樹，筆直高聳，創造出來的空間感很棒。(好想要廣角鏡頭阿~~但是我也背不動就是了)


不只是紅葉，也有紫葉!?


緣何山茶花如此嬌豔。


躲起來也沒有用喔~ 看到妳了!



*

三千院真的很不錯，但是我私心的認為
寶泉院才是大原的第一名。


寶泉院比較像是一個民宅，比較不像一個佛寺。
一進房裡就是一個面庭院的茶室，古老的灶區和院子裡金黃的葉子，讓人心情也平靜下來。砌上一壺茶，可以在這裡坐一個下午吧。


試玩了茶室裡擺的古老石琴，弓商角子羽，該如何彈出一手好曲子呢?
院裡小房間小東西很多。


房間進不去，只能遠觀。看著這種杳靜的空間，心中忍不住浮現一綹空白。那怕只是一瞬間，時間停擺，被救贖的感覺。


大四方型的鎮院之景額緣庭，紅席上坐滿了吃茶賞景的人，幽暗的室內和屋外被綠葉與池水映亮的景，形成強烈的對比。


坐在榻榻米的紅席子上，侍者送茶水和菓子上來，十指貼地的作揖”ごゆっくり”。寫到這裡突然想到Hanns(我的德裔日本控友人)，突然很慶幸自己長得一章東方臉，可以不著痕跡的混在這種只屬於日本的氛圍裡，這種優雅喝茶賞景是Hanns的最愛，但在這裡，任何一點西方的樣子都會把這個地方觀光化吧。


我坐的地方是庭院長著竹子的這一角，穿過筆直的竹子見朦朧的大原東山。面前有個滴水盆，還有兩個伸出來的管子可以聽滴水的聲音，同樣是滴水但兩邊聽起來不一樣。右邊的像是銅鐘的聲音，金屬緩慢的聲響有著令人瞬間平靜下來的禪意。另一邊也是銅鐘的聲音，但音色輕快活潑，像是歡喜的僧人快活工作的旋律。這種向內訴求的小體驗，只有在日本才有的吧，心靈的觀光ということですね。

喝玩我的茶卻還捨不得走，跑到另一頭去照另一頭的景。另一邊是一棵七百年樹齡的老松，叫作五葉松。取景搞了好久(主要是想要避開坐在那裏喝茶的人，但是很困難)，有個有點駝背的瘦老爹站到緣側的邊邊，認真的看著院子裡的地衣，然後咚的一聲跳進院子裡。疑! 可以這樣嗎? 老爹從院子地上撿起一樣東西又爬了上來。他大概是寶泉院的管理人之類的吧。老爹走出我的鏡焦之外我也繼續取景。


“看這葉子，因為有五葉所以叫作五葉松喔。”
疑? 老爹是在跟我說話?

“照完了嗎?”
老爹在我的支嗚之間開了話匣子，說這種松樹通常是作盆栽的，能夠長這麼大很不容易，京都只有三棵這種松樹，一棵在這裡，另一棵在金閣寺是足利將軍的寶貝，還有一棵在哪裡我沒聽明白。
我和老爹道了謝感謝他的解說，又跑到另一頭去瞧瞧，老爹跟在我後頭也過來了，開始講另一棵樹的故事，很殘念的真得沒聽很懂，大致上是說那棵樹被大雪壓倒了卻活了下來，有來客千拜託萬拜託的要走了一截接支回去種，樹上連青苔都可以刮下來放進抹茶裡。(咦? 真的嗎?)

講了一大堆，老爹終於決定問我打哪而來。我說台灣。老爹臉上露出”什麼，那我剛剛講那麼多你有沒有聽懂阿”的表情。(冏，對不起，你實在講的太起勁我沒有勇氣打斷你!!)

妳剛來京都?

沒有，來好久了。

學生?

不是，工作辭了來旅遊。

那去了哪裡了呢?

閒話家常了一下，老爹和我說如果要看紅葉，一定要去高雄，說那邊的紅葉是第一名的紅葉。嵐山也不錯看，但是不像高雄可以從山下往上看，爬上山之後又可以俯瞰，又能平視。老爹很了不起的豎起三支指頭說”三種!” 知道我日文很虛弱之後老爹就開始比手畫腳，非常生動。明天天氣好的話，就去高雄吧~ 和老爹再三道謝。

走出大庭院，打算再看一眼門口的小院子在離開。沒想到老爹又出現了!和我講解了庭院的設計。這個庭院的名字是龜鶴，是因為真的有龜也有鶴喔! 鶴長長的脖子和頭伸出來在滴水盆上。


這種東西沒有人解釋真的不會知道呢。老爹又把我帶回額緣庭院，在入口附近把兩個坐在哪邊的人趕走，然後叫我坐下來 (這樣好嗎!? 老爹)

“這裡是整個房子裡風景最好的地方，可以一覽整個院子，轉過頭來還有個木格窗可以看到龜鶴庭院。” 老爹也在我身邊坐下來，前後指著他要我看的景。




“如果人少一點的話就更美啦。” 我說。

“沒辦法，現在是紅葉的季節。如果六月的時候來就不會有這麼多人了，那時候也綠得很漂亮。” 老爹的皺紋瞇出微笑。

我問老爹是不是住在這裡的人，老爹笑著說他只是來玩的 (什麼?!) 但是已經來了46次，今年是第二次。他和院主是好朋友，說現在的交通越來越貴，已經不能常常來了。
又問老爹寶泉院的冬景如何，他說小雪的日子還可以，大雪的時候就都全埋在雪裡了，要看小雪的話要很注意氣象，一看到要飄初雪就要趕來，但運氣不好就會碰到雪太少或雪太多的情況。冬景的話老爹建議到三千院去看，筆直的杉樹從雪地上高聳出來，很是美麗。
老爹說下次再來如果碰不到他，可以跟院裡的人聊聊，可以聽到其他的故事。


老爹謝謝你，下次來的時候一定要聽的懂日文，還要不支支嗚嗚的對話。

應該不會再遇到了吧。老爺爺。這就是所謂的一期一會嗎。

從遇到老爹的事體會到，土地之所以美麗，多少是因為人的關係。
土地自身若沒有人文的沾染，或觀者沒有人文的視野，土地將只是土地。
土地之所以美麗，不單方面的因土地存在。
美麗是人類獨有的感受力，同一個景在不同人的眼中是不一樣美的。
因為知道何謂美麗，知道如何去欣賞美麗，所以美麗。

赤壁賦 “ …… 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而天地曾不能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

天地自流轉，貌似滄桑，其實是因為己身的感受，而非天地本身的質變。

因此，再怎麼嚮往自然，人還是不能脫人而活。
人與自然應該結合，才能活的自由開心。

寫到這裡，突然想到高中時讀的一本紅及一時的書- 阿拉斯加之死。
主角Chris McCandless在某個春天突然從家人朋友的掌握中消失，跑進阿拉斯加的森林求生。一百多天之後，他的遺體被包在一個藍色睡袋裡送還給他的父母。

"McCandless was thrilled to be on his way north, and he was relieved as well—relieved that he had again evaded the impending threat of human intimacy, of friendship, and all the messy emotional baggage that comes with it."

自然也許是文明與人類社會的對立者，阿拉斯的森林也許真的代表這其中的極端。
在森林裡茫然的尋找若有似無的方向，有一餐沒一餐的吃著野果充飢，在漫長的夜裡聽著無聲到耳鳴，躺在沒有溫暖的濕睡袋裡，而冬天，卻還沒有來臨。
在年輕的Chris心中，自然也許是一個逃離人類情感籠牢的地方，但他卻低估了自然的無差別無情。

人類能夠享受的自然之美，總是需要文明的輔助才行 ~ 上山的公車、路邊的茶水亭、一雙好靴子、一台好相機。完全投身自然的人少之又少，但偶而離開城市與人群，接近一些稍被修飾過的自然，總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終於，狩楓之旅第26天，紅葉落在我頭頂上了，在寶泉院的後院。

大原山上，到處都是藍色發光的小蟲，藍白色的螢光好美麗。
引了一隻停在袖子上，小蟲的身體長著銀白色的絨毛，蟬翼般的翅膀閃著藍色的螢光。

君の名前はなんですか。

像露一般的小蟲，在大原高聳的杉林間飛舞著，似有似無的生命目的，我的腳程也跟著緩了下來，終於停在滿地落橘散紅的小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