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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倫敦,也是有雪。
但是這種一片白茫茫的大雪,我還是第一次遇見。

福島會津,當地人都覺得冬天應該已經結束了的三月初,又下起了大雪。
應該不是為了歡迎auditor吧?
一起去的日本同事是有名的雨女,這一行,又讓她多了雪女的稱號。

這次出差我們故意安排週末滯留會津,
會津是有名的老城,有很多歷史景點可以參觀。
星期六起了大早,前去會津的鶴ヶ城。
整個城郭被大雪覆蓋,
雪好像可以吸走聲音,
那些人製造出來的噪音,都被凍結在身體的不遠處,成就了空蕩安靜的空間。
或也許,太冷了,人們不想講話。

對於知道幕末歷史的人來說,會津是個沉重的地方,
說會津戰爭是幕末戰史中最慘烈的一章也不為過。
會津藩與德川幕府將軍家有很深的淵源,藩主保科政之是德川二代將軍的庶子,對宗家鞠躬盡瘁,傳下家訓,所有繼承人必須遵循德川宗家的命令,會津松平家是為了保護德川家而存在的(政之之後繼承人恢復德川血緣姓氏松平)。
幕府末期,內憂外患,外夷的侵擾不斷(清朝的鴉片戰爭時期),鎖國的幕府沒有能力與列強抗衡,漸進式的革新為時已晚,主張驅逐列強保護天皇的激進派人士群聚於京都,暗殺幕府官員事件頻出,更多無賴假借攘夷之名打家劫舍,京都陷入治安谷底,各激進派人士又多有中國(長州藩)九州(薩摩藩)等想挑戰幕府威權的強藩做靠山,沒有人敢對他們下手。
會津藩第九代藩主松平容保,奉末代將軍德川慶喜之命出任京都守護職,率領號稱幕府最強藩的藩兵千人從福島遠征京都,鎮壓橫行皇城的激進浪士。
駐守京都的四年間,會津藩血刃無數維新志士,成了推翻幕府人士的頭號靶子。
明治元年,由長州與薩摩成立的新政府與幕府開戰,世稱戊辰戦争,從京都的鳥羽伏見之戰開始,一路往北打至會津。
面對新式軍備洋式軍練的新政府軍,會津藩傾全藩之力死守鶴ヶ城,小孩與女人也踏上戰場。

帶著哀傷的敬意,參觀鶴ヶ城,總覺得這座城比其他參觀過的城要多了許多風霜。(雖然現在的鶴ヶ城是重建的)

天守閣的展覽裡掛了兩張江戶時代鶴ヶ城與城下町的大地圖,每一個藩士的家都清清楚楚的畫出來,有大有小的房子,名字有的寫橫的有的寫直的(因為名字要朝玄關方向寫),和同樣有看2014年大河劇八重之櫻的同事,一起在大地圖裡尋找八重的家。在早一點的地圖上找到了八重爸爸的名字,後期的地圖就變成哥哥的名字了。

城裡實在冷到不行,沒有暖氣的以前人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雖然是周末,但也許是冬天,參觀的人還挺少的。
城裡有幾個穿著武士衣服走來走去給遊客一起照相的人,我和同事也跑去照相發發傻,但總覺得以幕末歷史為主題的鶴ヶ城,也許穿著幕末半西式黑軍服的武士,會比戰國時代的盔甲要有感覺。

會津藩主松平容保,一度是日本史上最受天皇鍾愛的武人*,在改朝換代的洪流中,變成了朝敵。
(*容保上京後與孝明天皇會面,得到天皇御賜緋衣;之後又得宸翰,是自南北朝時代後醍醐天皇之後,第二次天皇直接寫信給武人。)

司馬遼太郎的短篇小說「王城的守護者」描寫容保的一生,之中有這樣的一段描寫孝明天皇如何鍾愛容保:(自家亂翻)

「賜你朕的衣裝。」
公卿譁然,容保平伏於地等了好一陣子,最後紅色的御衣被送到容保身邊。
容保幾乎是失神般的驚然,天子御衣下賜武家是前所未聞的事。
「做戰時衣裝。」通過議奏傳來這樣的聖旨。
(為了這主君,粉身碎骨也…)
容保這樣想著。此時這年輕人感受到的亢奮與感激,不是當事人是無法體會的。
四天後,容保獻上新鮮的鯛與鹽鮭當作新年賀禮,不只是天子,連親王、准后、關白、傳奏、議奏都贈送,其中的鯛魚還是從若狹的海濱動員了眾多挑夫急送至京城。這莫大的開銷,對於現在的容保來說不是筆小錢。
天皇將鹽鮭當早膳食用了。這是容保的鮭魚嗎?問了好幾次,津津有味的吃著。
饗畢,御用人要將食具撤下時,天皇抬起他在皇室血統中算是異樣的健壯手臂,
「等等。」
天皇指著御膳中的只剩下一點肉黏在皮上的鮭魚「這個留著,當晚餐。」

變成朝敵後的會津,經過屈辱的敗降,從四十萬石的雄藩被迫北遷至不到三萬石的斗南,容保後來住到東京的目黑區,明治二十六年五十九歲病歿。容保晚年過著隱居的生活,從不提及以前的事。奇妙的是脖子上總是掛著一個20公分左右的細長竹筒,片刻不離身,連晚上睡覺也戴著。容保死後,他的孩子們才把這個竹筒打開。
是孝明帝的兩封宸翰。

不勝唏噓。
看著這座重建後的鶴ヶ城,還是不免套入會津藩的哀傷身世
幕府最後的高牆。
會津魂不死。



逛完鶴ヶ城,我們還去了飯盛山,就是有名的白虎隊自盡的地方。
白虎隊就是一群十五六歲的小武士,因為無法守住奉命死守的據點,為了不讓敵人找到,爬上飯盛山自盡。
就連小孩子也必須被指派要職,戊辰戰爭時的會津藩有多無助可想而知。
孩子們竟也有如此的覺悟,難以不為之動容。


這裡就是白虎隊自盡前所看見的光景。
被戰火燃燒的鶴ヶ城,遠處傳來不間斷的砲響,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飯盛山是小武士們平時從學校上完課會來遊玩的地方,就算要死,也死在熟悉的地方吧。

*

身為新選組迷,難得有機會來到會津若松,有一個必踩的點:斉藤一的墓。
斉藤一(藤田五郎)的墓在七日町的阿弥陀寺內,離鶴ヶ城坐公車不遠(其實會津若松市區也沒多大...到哪裡都不遠)。

和同事一起去的,所以在墓前沒機會說些話,附近也沒花店,只好作罷。
像斉藤一這種風霜歷歷的人,總覺得長眠有種解脫的感覺,和其他隊士比起來,斉藤的墳前,沒有無念,只有想念。
死為會津人。
斉藤是在東京去世的,但是指名要葬在
他唯一屬於過的地方。

淺田次郎的一刀斎夢錄裡有這麼一段(淺田次郎筆下的斉藤一個性頗為兇猛XD)

摘第44章 (自家亂翻)

(容保)為了拯救瀕死的德川家,親自就任京都守護職,簡直就像是背著薪柴往火坑裡跳。

親藩譜代大名一個一個向薩長屈伏的聲浪中,被標上了朝敵的靶子。

為了證明對錦旗沒有叛意,鳥羽伏見戰役之時將家督之位讓出,然而官軍卻不肯饒恕。再怎麼低聲下氣也有限度,只能一戰了。

在下終於找到可以死的地方了。如果肥後守大人(容保)是人世間唯一一個不是糞袋的人的話,會津就是世界上唯一一個不是糞坑的地方了。

在下決定死在這裡。



*

會津若松唯一的shopping area在七日町
可愛的小店有幾家,但是頗意外的是連星期六都沒有什麼人,而且很多店還沒開,讓人有種:這個小城市真的還好嗎的感覺。

酒店,會津中將(容保)酒XDD


去了會津同事們推薦的吃田楽的店- 滿田屋
似乎是一間有名的老店,店裡有好多電視節目的專訪,明星的簽名等等。
東西也確實好吃~ 戰亂mode一整天,需要一些麻糬/豆腐/米/味增/茶來撫癒一下哀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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