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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不是蟲師

淡幽從茶樹叢下拾起一個白陶盆栽,
陶器沈了點,一隻手拿不穩,淡幽將手中的柺杖挪至手臂下,空出右手拖住盆底。

"喲,阿玉,趁天氣好在曬筍乾阿?"
淡幽抬頭看見賣醬油的老吉走進院子。
"不是筍乾,是書。你還是老樣子,竟想些吃的。"阿玉攤開手中的捲軸放在地上的白麻布上。
"這些書被我從書庫裡整理出來,再不曬曬都要長書蟲了。"阿玉伸手又拿起一卷書解開書上的繫帶。
賣醬油的老吉繞過地上的白麻布走向玄關,然後卸下肩上的醬油擔子,懶洋洋的坐在玄關前的短階上。
"真熱阿,讓人都忘了已經九月了。"老吉用袖子抹了抹脖子。
淡幽把栽了長壽梅的陶器放在走廊上,走向大門。
"阿吉伯伯。"
"喲,淡幽,今天氣色挺好的,阿玉有把妳餵好。"
淡幽向老吉笑了笑,近午的太陽照的整個院子發白。
"淡幽小姐,我去倒茶來。"
"麻煩妳了阿玉。"阿玉起身走進屋裡。
淡幽也在短階上坐下,因為右腿的膝蓋難彎曲,她坐的比老吉要高了兩階。
"孫子們都還聽話吧阿吉伯伯?"
"哈,他們要是能有一天聽我的話就老天保佑了。"老吉笑著擠出魚尾紋。
"小彥要上學了吧,今年?"淡幽想起老吉的第二個孫子。
"是阿是阿,前天才第一天上學,他老子特地去參加入學典禮,怕他第一天就把那個教室的窗戶給砸了。"
"小孩子活潑好動很好啊。"淡幽看著老吉談到孫子時開心的樣子。
"村子裡的大家都還好嗎?"淡幽問道。
狩房家的大屋位在村子西邊的山頂,腳程快的年輕人從村子走到狩房家的山頂也要一兩個時辰,山頂也就只有這麼一戶人家,所以鮮少有人上門。除了阿玉每月下山去佛寺進香,淡幽和村子的聯繫就是這些賣東西的老伯們。
"老樣子啦,村長的兒子討媳婦啦,聽說是個對家事一竅不通的千金小姐。"老吉揪起眼搖搖頭,但又突然想起什麼事似的說:"喔,村子昨天來了個奇怪的人,在打聽淡幽小姐家的事。"
"奇怪的人?"
"啊喔,是啦,說奇怪也不是,平常也是有那些蟲師到村子裡打聽淡幽小姐家,我們都知道妳們家跟蟲師什麼的有點關係,這不奇怪,昨天那人,恩,怎麼說呢,感覺不像是蟲師。"老吉交叉著雙手努力回想那人的模樣。
"不像蟲師?"蟲師個個都是奇怪的人吧,淡幽心裡想著。
"恩,怎麼說呢,可能是太年輕了吧。"
年輕的蟲師?這也不太新鮮,淡幽想起銀古,但似乎她也就認識銀古這麼一個年輕蟲師。銀古幾歲了呢?應該也有二十好幾了吧,淡幽不知不覺得飄了思緒。
"看起來很年輕,十六、七歲,但說話卻很老成,臉上表情很少,啊總之,我們也不知道,昨天我和賢助在茶亭吃酒的時候給他問到了,我們當他是蟲師,把大屋的位置給他說了,應該是蟲師吧,今天還沒有人來過嗎?"老吉問淡幽,淡幽搖搖頭。
這時阿玉端了茶和煎餅出來,放在玄關的石板地上,拖了一個草席團子坐在上頭。
"老吉你又在給人說三道四了。"阿玉沒好氣的對他說。
老吉拿了一個煎餅塞進嘴裡,卡滋的一聲把煎餅咬成兩半。
"阿玉,阿吉伯伯正和我說我們又要有訪客了呢。"淡幽笑著拿起茶碗送向嘴邊。
正午的太陽照著攤在地上的白色書卷發亮,上頭的墨跡好似蒸發一般消失在陽光下。


過了午飯,阿玉送走老吉,和他買了一個月份的醬油。
淡幽坐在走廊上整理早上拿出來的盆栽,長壽梅今年的第一個花苞已經長出來了,淡幽希望今年能將梅花養成桔紅色,得把它放在陽光充足的地方。
"好像要下雨了。"阿玉從居間走出來,淡幽抬頭看了天空,太陽已埋入雲層,空氣裡有雨黏黏的味道。
"得去把書卷給收起來。"阿玉說著走去玄關。
淡幽把梅樹剪下的雜枝放在腳邊整理成一束。
細雨綿綿的飄下來,
好像一層透明的紗帳一樣把走廊圍住。
淡幽坐在走廊下看著院子裡盛開的白茶花被雨輕輕的拍打。
"淡幽小姐,要看雨的話到緣側去吧,別把衣服弄濕了,會著涼的。"阿玉抱著書走進房裡。
"喔,好的。"淡幽緩緩起身,扶著敞開的紙門緣站起來,
卻看見門口站了一個人,
雨落在他黑色的長袍上,長袍上繡著醒目的紅雲。


可能真的不是蟲師吧,淡幽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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